詩人吳愷/克萊兒帶著她剛出版的詩集《_ _ _ _ _ _ _使我從我走向我》來到「渺渺書店」,與詩人陳昭淵跟大家聊聊山景作業&深海作業。
=對談全文=
陳昭淵:大家好我是陳昭淵,你好。
克萊兒:欸我沒有,我其實沒有來過嘉義。
陳昭淵:我沒有來,我有來過,我上次來是為了要看覺醒音樂祭,然後我反正就是去追星就對了,然後只看了他的表演,我當天就回家了。
克萊兒:不會覺得這樣很浪費嗎?
陳昭淵:怎麼會?
克萊兒:因為還有其他演出啊,你這樣一張。
陳昭淵:其他演出也有看,對。
克萊兒:但你就是當天來回。
陳昭淵:但是我那個目標達成之後,就回去了。
克萊兒:所以不會因為你買,你是買當天的票?
陳昭淵:我有過一夜,可是我第一天沒有看到什麼節目,因為我來的時候,已經太晚。
克萊兒:已經很晚了。所以不會因為就是覺得好像要值回票價,然後就做滿,把一件事情做得很滿這樣。
陳昭淵:但是我隔天就是整天都待在那個音樂季啊,就已經算有點值回票價了,而且我有看到想看的歌手,就已經值回票價了。
克萊兒:蠻妙的欸,因為前幾天我跟朋友去看電影,然後看完電影之後,我們就在討論關於目標這件事情,就是他說他跟他的家人去日本玩,然後可能那一天他就家人就有規劃說要,主要目標是要去參觀神社,可是他會覺得,可是我們從這邊上來,我們可不可以先進去逛逛伴手禮,買東西、逛禮品店,那因為搞不好逛完神社之後會,不一定會從原路回來嗎,那搞不好那邊就沒有,但家人就說可是我們今天的目標,就是要看神社欸,然後我有做攻略,就是只有那個時間點的神社是最美的怎麼樣,所以一定要在那個時間點看完主要目標,我們再去買禮品,然後結果後來就他們就還是就,我朋友就妥協了,就還是先去參觀神社,結果果然參觀完神社之後,從另外一條路下山,就沒有任何的禮品店了。
陳昭淵:所以他為了實現那個目標,錯過了眼前其實已經可以享受的事情。
克萊兒:可是我覺得這個東西本來就沒有什麼一定得怎樣,所以我那天後來跟他聊完這件事情,因為他問我說是不是射手座都這樣,因為我是射手座,我就想了一下,我就說有時候我會這樣,就是我已經有規劃一個主要的一件事情,我一定要先去達標,之後再來逛其他的,但偶爾也會出現那種,我可以隨著當時的心情,然後像一個漫遊者一樣,然後隨意地在一個城市裡閒逛。
陳昭淵:嗯。
克萊兒:然後我就跟他說,那有沒有可能其實你的主要目標,只是因為要陪他去逛那個神社。
陳昭淵:恩。
克萊兒:那對你來說你心裡真正的主要目標是去買禮品。
陳昭淵:恩。
克萊兒:他其實不是嗎,他的主要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去逛神社,那有可能是那個,
他們之間那個爭執拉鋸是從彼此對主要目標,追求的不一致,開始產生的嫌隙。
陳昭淵:就是他們那一個行程,本來的目的地就不太一樣,雖然他們是同行的人。
克萊兒:雖然他們是同行的人,也都同意要去逛神社,可是心裡面產生的那一種第一順位,第二順位,第三順位會有一點差別。在意的東西。
陳昭淵:你現在剛剛說你是,雖然有目標,但不一定要依賴那個目標。
克萊兒:對。
陳昭淵:但是目標對你來說是重要的嗎?
克萊兒:如果用比例來看的話,其實是欸,我還蠻喜歡達成一件事情。對,可是我通常我有的時候,會是在達成這件事情之後,就有很大的巨大的失落感。
陳昭淵:為什麼?達成為什麼還會失落?
克萊兒:比方說完成一個演出,比方說完成一個演出,然後或者是去到了一個地方,或者是吃完一個很好吃的東西,然後會馬上產生一個很巨大的失落感。
陳昭淵:所以那個是就這樣嗎?是那個失落感是類似這樣嗎?
克萊兒:以前以為是這樣,可是後來慢慢的發現,好像不只是這樣,是對那一種當下瞬間那個很美好,可是他沒有辦法一直留在這裡,他就是一直滾動。
陳昭淵:沒辦法持續。
克萊兒:就是那個東西他就是,那個moment他是一直滾動的,他不會凝結在這,那那個美好跟那個失落之間產生的巨大的差距。
陳昭淵:現在還會這樣嗎?
克萊兒:現在比較好。
陳昭淵:那轉變的原因是什麼?
克萊兒:轉變的。
陳昭淵:你得到什麼心得?
克萊兒:你說失落嗎?
陳昭淵:就是以前可能會很失落,可是現在比較不會的原因是什麼?
克萊兒:因為會有下一個計畫啊。
陳昭淵:對啊。
克萊兒:會有下一件事情啊,就是爬完一座山,接下來可能還有別座山。
陳昭淵:我覺得那就是你的目標開始放在不同地方了,所以你的心情會不一樣,如果你的目光放在我擁有的東西消失了,註定會很失落,可是你目光放在我即將得到我期待的,或是我沒有想到的東西,那你就會一直會是很期待的。
克萊兒:或者是不期待。
陳昭淵:對。
克萊兒:因為期待,你一直期待一個東西,可是他如果一直都沒有出現,或一直都。
陳昭淵:就會一直失望。
克萊兒:就會一直失望,對不對,會覺得嗎?
陳昭淵:我想一下我對目標的感覺,我是。
克萊兒:我打個岔,你會不會覺得很吵。
觀眾:還好。
克萊兒:那我可以小聲一點。
陳昭淵:再小聲一點。
克萊兒:這個其實是這本詩集,《使我成為走向我》裡面的七首有聲曲,就是它現在在放在街聲上,可以讓大家免費的聽,然後現在放的這個,算是我們這座談的配樂。
陳昭淵:算是。
克萊兒:可以啦,可以算配樂。
陳昭淵:或是第三講者。
克萊兒:第三講者嗎?也可以。
陳昭淵:剛剛說到目標這個事情,因為我其實是一個在家自己工作的人,所以我如果沒有設定目標的話,我的人生會過得非常恐怖,就是我可能要安排好,我今天要做哪些事情,然後或者是我今天必須完成到什麼進度,然後我覺得我一直以來都是靠這種方式在工作也好,或是創作也好,或是生活也好,然後確實就是剛剛有講到說,訂了一個目標,但是目標沒有達成之後,心裡會有很大的波動,所以我現在此階段在練習的就是,當那個結果不如所願的時候,我是不是可以很快又變成一攤止水這樣子。
克萊兒:那你練習的方法是什麼?
陳昭淵:我剛就是覺得練習的方法應該要是把目標,目光放在自己可以掌控的事情上,或是期待未來的事情上。
克萊兒:好像是這樣欸。
陳昭淵:對啊。
克萊兒:因為這本詩集是十月才出嘛,然後其實那個準備期蠻長的,扣掉創作過程,然後從架構的時間開始的話,大概是四月中,五月初吧,然後那時候正好還沒有疫情,疫情是我記得很清楚是五月二十三號那一天,然後政府發布三級,然後所有的人就突然間開始在家工作,然後那時候二十三號跟二十四號,我打開我的臉書,就看到朋友們,一片哀鴻遍野啊,因為大家其實就很習慣在外面,不論是工作或是社交,但我一直以來其實都還蠻在一個人的空間裡的,無論那個是一個真實空間,或是心理空間,所以當我看到大家哀鴻遍野的時候,其實我沒有什麼感覺,我只有覺得喔,可是我一直以來都這樣,我覺得好像還好。
陳昭淵:影響不大。
克萊兒:對影響其實沒有很大,然後也因為三級就是,我忘了那時候是規定說都不能出去嗎?
陳昭淵:對。
克萊兒:然後要超市要分流嘛,一三五二四六,是什麼身分證字號。
陳昭淵:對尾數奇數偶數。
克萊兒:對但其實我當時這件事情發生之後,大概沒有很久,我心裡有一種雀躍,就是耶我終於可以就是光明正大的就是說,我就是一個。
陳昭淵:宅在家的人。
克萊兒:喜歡宅在家,然後我可以三個禮拜都不要出門,一直在家裡做自己的事情,可是當時正好在一個,我那時候開始要排演出,然後一直都排,很難排,排不進去,結果三級,然後就像你剛剛講的,就是本來想做的事情是這樣,然後一直沒辦法達標,然後我就因為三級的關係,就把眼光放在架構這個書上,我開始就很多進度產生。
陳昭淵:所以你等於是受疫情所賜,完成了這本書。
克萊兒:某種程度上是對真的,謝謝疫情。
陳昭淵:因為我們今天在談論,他其實寫這本書的,寫作的時間沒有很長。
克萊兒:創作。
陳昭淵:創作時間在幾個月內突然靈感爆發,寫了很多文字,可是相較之下,籌備和編排的時間比較長對不對?
克萊兒:很長,五月開始寫,寫作的,因為那時候本來想要投補助,出版補助,就寫了計畫書,計畫案,然後編了一個預算表,從為什麼要。
陳昭淵:你還編了預算表。
克萊兒:我還編了預算表,因為有音樂啊,然後還有整個裝幀,跟我裡面想要放的一些東西,所以我編了一個預算表,申請補助就是要有一個這個東西嘛。
陳昭淵:我覺得妳腦袋很清楚。
克萊兒:對,總之我就做了這一些事情,從五月開始到他真的出版上架,經過了大概也是六七個月的時間,一半一半啦,一半一半,我創作是七個月嘛,然後這本書從開始編,討論設計,到印刷,到最後真的放在誠品架上,大概也是七個月,總共十四個月。
陳昭淵:那中間過了七個月之後,你回頭看這些文字,有什麼感覺?因為其實我們在面對自己作品的時候,你很長時間跟他相處,你會跟他有一個親密感,可是如果有一段時間,拉出空間距離之後,重新檢視看會有不同的心得。
克萊兒:我就變得跟他們很熟啊。
陳昭淵:你說這些文字很熟?
克萊兒:就開始變得跟他們很熟,可是就是書真的印出來了以後,長得跟那個電子版上有一個距離,就覺得,對,跟看他本來我在寫的時候,那個感覺差蠻多的,但因為那個編排的順序,跟本來在寫一開始很像是,他不是日誌,但因為他是跟著我那七個月,每天的生活,我路上遇到的路人,然後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,可能跟鄰居,送給鄰居一條麵包,或者是跟朋友吵架,然後寫的一些作品,但拆散編成一個這樣的架構之後,他自己反而發展出某一種故事篇章,我覺得那個東西很有趣。
陳昭淵:然後你覺得電子,在電腦上看跟實體書,實體書提供了哪些不一樣的感覺?
克萊兒:我覺得最不一樣的地方應該是重量,因為電子書你就是只有內容,你不太能夠去想像那個東西,所有那些我建構出來那個作品裡面的畫面,那都是只存在於我自己的腦海裡面的。
陳昭淵:其實我相信除了重量以外,這本書實體跟電子還有很大的差異是,他用了很多材質去講故事,所以光是封面這一個像鏡子一樣的紙,光是鏡子一樣的紙這件事,本身就很詩意。然後其實裡面又有很多材質,不同材質的紙在裡面做插頁,所以如果大家手邊有書,你現在可以翻一下,然後很有趣,還有這邊這個。
克萊兒:其實就是這個啊,對啊就是那時候在寫,就是因為我很愛爬山,我那時候就在想,我到底要怎麼樣可以寫出一個山,一個作品。
陳昭淵:用文字寫出一個山。
克萊兒:對,但是完全不是那一種我對山的理解,就是山本身。就是對山已經喜歡到……你其實,我覺得那個東西是這樣,文字是這樣,就是每一個人說出來的語言,跟他的生活環境背景,有很大的相關,可是事件的本身,像一杯茶到底好不好喝,他的溫度是什麼,你一定是自己去走進去才會有感覺嘛,那山不是,山就是山,山有一個很客觀的東西,就是山很溫暖,但山很可怕,你如果沒有裝備準備的話,你上去就是送死。
陳昭淵:會死在。
克萊兒:然後每一天山的變化是這樣子的,像你在海上一樣,對,他可以在十分鐘之內,從晴空萬里突然下大暴雨,然後連下三四天。那你要怎麼樣去講這個不太可能,所以我那時候就在思考,山的本質是什麼?
陳昭淵:然後……
克萊兒:可是山跟土地,還有水,那其實是可以這樣剖開來,就這樣子看到上面的山,這樣子一直沿路這樣子一直往下砸,那最後中間你會,我自己會有時候看到那個落葉跟樹埂還有土黏在一起的時候,有時候會分不太出來,到底是誰先有誰的,到底是先有種子,然後種子變成一個生命體,死掉以後變成土,還是說土裡面有某一些化學變化之後,產出生命。
陳昭淵:我稍稍插個話,因為他剛剛講他透過文字來寫山嘛,然後這一個作品,他其實裡面用的字非常少,然後很精簡,這邊全部都是木頭的木,然後到了中間,可能有木跟土,土壤的土,然後再下來一點,又有木跟土跟川,河川的川,然後一直到下面這邊就都是川,所以其實用了,其實就用了三個字而已欸。
克萊兒:三個字而已。
陳昭淵:三個字。
克萊兒:沒有,中間。
陳昭淵:有一些小字。
克萊兒:我中間插了一個,不是這三個字的字,但長得非常像。
陳昭淵:對這個就大家從裡面找。所以有時候要去敘述一個很複雜的東西,可能不是靠一個更多的……
克萊兒:訊息跟文字。
陳昭淵:對對對。
克萊兒:跟文法,對應該是。
陳昭淵:因為你有時候你反而,你講那個東西,你用了更多的方式,其實是去繞了一個圈,去形容他,然後有的時候你所用了材料越精準,或是越少,可能可能最容易把他那個本質逼出來。
克萊兒:這是一個結論嗎?
陳昭淵:嗎。直接給一個問號,因為我覺得藝術創作有時候也是這樣,因為藝術創作有時候不是解釋那個東西是什麼,可是我們可以透過一些符號,讓大家對那個東西可以解讀,或對應,然後那個符號有時候很極簡,可是為什麼一個那麼極簡的東西,可以講那麼多事,比如說一個空白的畫布,他其實可以乘載千言萬語,那為什麼,今天我也很長時間在想這件事,我就覺得很有趣。
克萊兒:白色,我不會畫畫,所以我不知道白色是怎麼出現的。
陳昭淵:那音樂裡面的白色是?
克萊兒:音樂裡的白色嗎?
陳昭淵:你有想過這個事嗎?
克萊兒:其實我就會覺得那個很像有一個,有一個藝術家叫做John Cage,他有一個作品叫〈四分三十三秒〉,那那個作品就是在演奏廳,他彈鋼琴的,在演奏廳從後幕走上台,打開鋼琴蓋坐下之後,開始,然後按下計時器,四分三十三秒,他沒有做任何動作,他就是安靜地坐在鋼琴前面,那這個作品剛出現的時候,被很多人罵,觀眾看不懂他在做什麼,他們都期盼著,殷殷期盼著是要來聽一場演奏會的,可是坐在那邊四分三十三秒,沒有任何事情,對觀眾來說沒有任何事情發生,所以大家就坐立難安啊,然後開始不太敢打噴嚏啊,就是坐立難安那個衣服摩擦椅子的聲音,就開始在空間裡面,創造了另外一個有機的作品,每一次在不同的場域裡,不同的觀眾,感受到那種不安,或者是因為經過時間,越來越多人知道〈四分三十三秒〉在幹什麼了以後,他們會有一種興奮的參與感,那個都會讓這過作品在不同的地方,不同的時空產生不同的結果。剛才問說你說那個畫布嘛,因為我不會畫畫,所以我不太知道白色是怎麼來的,可是黑色是所有東西的集合,那在這個作品裡面剛剛那一首詩,有三個字,那個森林的那首詩,其實名字叫做〈不斷思考是否應該放棄〉,蠻多讀者乍看這個作品的時候,其實有兩種反應,第一個就是很直接的反應說看不懂,第二個反應是這個很像誰,但因為字級實在太小了,你很容易就會翻了之後,就會喔就是這樣就過去,但在那個「只是這樣子」裡面,其實放了一些,你一定要用心去猜,他很他其實非常簡單,方法也很簡單,就是有耐心的一行一行看,你就會找到他,但其實我覺得現在的人,都太習慣於快速,然後方便,就直接告訴我答案嘛,就是一加一就等於二啊。
陳昭淵:最好不要想。
克萊兒:最好我。
陳昭淵:不用想。
克萊兒:不用想,可是我們來的路上,還在討論一加一等於多少,正常的數學公式一加一就是等於二,可是一加一也可以是三啊。
陳昭淵:或是一加一可以等於。
克萊兒:等於四。
陳昭淵:直接是個問號。
克萊兒:問號。
陳昭淵:我覺得詩很常在提出這些問題,所以這就是我很喜歡詩的一個原因,但我要想先回來一下,因為我剛剛其實蠻起雞皮疙瘩,因為我在問你那個空白的時候,我也是要講〈四分三十三秒〉這件事情,對因為他其實有的時候在,我們這個世界裡很難會有空白,很難會有無聊,很難會有無意義,可是其實當我們沒有這個察覺的時候,會覺得生活好無聊,這個東西不知道幹嘛,這個東西與我無關,這個東西沒感覺,可是其實你試著要跟他產生連結的時候,那個東西在你身上就產生作用,比如說那個〈四分三十三秒〉作品,你如果覺得這是什麼,我才不想參與,那這個東西對你來說沒有用,可是如果你試著去想說,為什麼他這麼安排,我在這個狀況裡面,我是什麼,我跟這個作品的關係,當這些想法一直參與其中的時候,一起創造的那個現象也好,或是作品也好,他的可討論的程度就會越來越深,然後其實這一本詩集,也有很多需要讀者一起參與的部分,所以這本詩集的完成,他並不只是一本書,他需要有一個讀者去讀它,想聽你分享一下,那時候為什麼會想要這樣設計?
克萊兒:應該是因為我本人是一個非常討厭被說你就怎麼做怎麼做,我是一個反叛分子。
陳昭淵:你是反叛分子。
克萊兒:雖然現在看我講話的樣子,可能看不太出來,但跟我熟的人,就會知道其實我的骨子裡面有非常非常叛逆的那個部分,而且並不是像現在這樣這麼的溫柔的。我從求學的不管在求學,或在原生家庭的那個生活過程裡面,我一直都在挑戰某些東西,不論是挑戰傳統家庭價值觀,或挑戰學校權威,或挑戰傳統情感關係,我一直都在挑戰,或者是試圖要打破某個規定,就是我一直都覺得說憑什麼就是這樣,不可能,不可能這也太無聊了吧,一定有什麼其他更有趣的,那而且為什麼我要聽你的,就是為什麼就是這樣子,沒有啊,那我跟我同學明明就已經差那麼多,那為什麼我們要一樣,而且我為什麼我學舞,然後你跟我感情好,然後你就隔天也去學舞了,為什麼要大家都一樣,那很無聊,那小時候不曉得原來是因爲我在挑戰這個,然後讀不懂的人,就會覺得說你這個小孩怎麼那麼叛逆,可是實際上我只是想要知道,怎麼可能就只是這樣,這個世界有這麼多的可能性,他一定有更多有趣的東西,是值得被發生,可是那個值得被發生,好像我過了這麼多年以後,才漸漸的知道說,他也沒那麼難,如果把他想得簡單一點,其實難跟簡單,他本來就是同一件事情啊。
陳昭淵:你再說一次。
克萊兒:難跟簡單。
陳昭淵:同一件事情。
克萊兒:本來就是同一件事情,因為難就是不簡單嗎,那其實他就是簡單的相反啊。
陳昭淵:他也是一種簡單的狀態。
克萊兒:他也是一種簡單的狀態,只是我們把他想得太複雜了,那如果是這樣的話,我來制訂我自己的遊戲規則好了,所以當時會。
陳昭淵:訂了一些規則。
克萊兒:會訂了一些規則是這樣子的。所以為什麼有一個想要觀眾的讀者們,我其實不稱他們,不稱大家讀者,我稱他們觀眾的原因是因為,我是歌手,我是先唱歌的,然後唱完歌之後開始做劇場表演,做了劇場表演以後,才開始寫配樂,寫了配樂之後,才開始用文字創作。所以對我來說,這本詩集,我個人給他的意義,並不是詩集跟文字作品,他比較像劇場,也比較像因為我不會畫畫,所以我把文字拿來當顏料,所以我看到的字其實都有顏色,只是大家可能看不到我看到的那個東西,所以我會稱他為劇場。那因為那個剛開始寫劇,我一個本來就已經有一個觀看被觀看的東西存在了,所以我就很自然的把觀眾,讀者觀眾或聽眾們直接納入進來,變成所有這個作品的一部分,所以他已經不是我寫了一個什麼,然後我有話要來告訴大家,跟大家說我的人生價值觀是什麼,而是大家要我希望邀請大家進來填空,不論是在詩集名稱上也好,或者是裡面的某幾個作品,留了很大段的空白要讓大家填空以外,然後當然也包含剛剛拉開的那個摺頁,那是其中某一個遊戲,裡面有很多的遊戲,是要讓大家進來參與猜謎,然後解數學公式的。
陳昭淵:有到數學公式喔。
克萊兒:有,昨天晚上。
陳昭淵: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那個。
克萊兒:昨天晚上有一個讀者,他在網路上看到其中某一個作品,他就分享說,他覺得這個作品很怪,怎麼會有這樣子的東西,他就開始,他就覺得裡面應該有蹊蹺,因為太簡單了,就不可能就是只是這樣,他就做了他自己覺得無聊的事情,就是開始算有多少字,有用了四個字,四種不同的字,然後他在,他就加總這個字有多少個,那個字有多少個,可是出現了兩個完全不相干的東西,那為什麼呢,他開始想等一下這三個的筆畫都是三筆畫,這四個字的都是八筆畫,他開始算裡面的東西是什麼,他發現他自己理出了一個頭緒,然後就分享在臉書上,然後我就無意間的看見了,但他講得實在太好了,因為我第一次遇到一個讀者。
陳昭淵:破解成功。
克萊兒:對,他破解成功,在沒有任何的提示下,花了這麼長的時間,他說他花了三個半小時,在試圖要了解這個作品,我還蠻感動的,我就忍不住,我就上去留言說,恩恭喜你破解第一關,但因為後面他寫了很長的一篇,然後最後是一個問題說,他說怎麼會有一個人為了要創作一個這麼獨特的詩,然後去算這些字數呢,但也太不可思議了吧,怎麼可能,我說對可是沒錯我真的就是這樣子在寫的,但他說他還是有一個不懂,是為什麼是這一些字,我就邀請他回去看名稱是那個是作品的名稱,名稱叫做〈月亮雙魚〉。
陳昭淵:所以那就是另外一個提示。
克萊兒:那是另外一個提示,就是我覺得我非常感動,他用了這麼長的時間,禮拜五的晚上,三個半鐘頭,睡前的三個半鐘頭。
陳昭淵:最重要的時間。
克萊兒:對啊是最重要的時間,你可以追劇,你可以喝小酌一下,或玩貓,或者是陪老婆,或者是發呆,沒有欸他把睡前的三個半鐘頭拿來研究這個作品,我很感動。
陳昭淵:然後我們今天在路上在談論這個的時候,這個人一定是在這首詩裡面找到樂趣,所以他可以玩那個玩具玩了三個小時,對,所以我就覺得,一個作品可以提供的樂趣是超乎你的想像的,而且他必須他真的參與其中,他才可以得得到那個樂趣。
克萊兒:恩我覺得是這樣。
陳昭淵:然後剛講到數字啊,其實這一本書就是用了很多很有趣的,差講到數學公式,所以不得不讓我想到說這本書他其實藏了很多數字的符號,光是說明,如果是書背這邊的書名的話,在使我從我走向我,這七個字的前面就有七個底線,所以他就是有七個待填空的訊息,或者本身底線就是一個訊息,所以我想聽聽看你對於七這件事情的迷戀。
克萊兒:七喔。
陳昭淵:對啊,為什麼是七?
克萊兒:我覺得七很神奇,七就我自己就還蠻常在七,比方七年,每一七倍數的那一年發生改變生命的重要的事情,可是每一個回到每一個人的生命經歷裡面來說,最簡單的就是禮拜一到禮拜天,每一週就是又一個新的循環,那你要怎麼樣看待那個周而復始,一直在發生同,大部分的人上班,其實做的事情,不會差得太多,除非你可能有的時候都在經手一些很特殊的案子。
陳昭淵:變動性很大的。
克萊兒:變動性很大的工作,不然大部分的人其實每天過的生活的節奏其實都是還滿穩定的,可是在那個穩定的循環裡面,如果你有辦法可以留心,很小的事情,那那個很小的事情把它放大最大,鉅細彌遺的時候,其實他可以變成一個很驚奇的事件,對。那我對於七真的就是,我自己後來的歸納,就是我每第七年,比方十四歲,二十一歲到二十八,然後三十五,就是每一每一次在第七倍數字的那一年,我都會有一個很人生性的轉變。
陳昭淵:那上個轉變的點是什麼時候。
克萊兒:上一個轉變的點就是我進了一家科技公司上班,上了七年。
陳昭淵:所以也是七。
克萊兒:然後我在一個公寓裡,就同一年住進現在的這一個公寓,住了七年,然後今年終於決定我想要從這個地方畢業。
陳昭淵:那畢業的那個證書是什麼。
克萊兒:畢業的證書,就這本書啊。
陳昭淵:所以這是你的畢業證書。
克萊兒:我也不知道欸。
陳昭淵:可是你這不是你爬了一座山而寫的嗎。
克萊兒:恩。
陳昭淵:所以跟科技業的畢業,應該是說你是先離開科技業,再去爬山,還是在科技業裡面的時候,就去爬山了。
克萊兒:在科技業裡面的時候去爬山。
陳昭淵:然後得到一個心得之後,離開那一業,那個行業。
克萊兒:我覺得心得,我一直都不是因為得到了一個什麼東西,去做一個什麼東西,我都一直在一個過程裡面,然後都是做做做,做完之後回頭發現,啊怎麼是這樣啊,我都不是,我都一直不是一個很有明確計畫,然後從零開始,為了那一個計畫,然後去跑一個馬拉松,我就是一直長期在那個滾輪上,一直跑一直跑,然後跑到有一天突然發現,我那一個滾輪,畫了一個曼陀鈴。
陳昭淵:然後自己才意識到,哎呀怎麼這樣。
克萊兒:哎呀怎麼變成這樣。
陳昭淵:可是至少有看見阿,有看見就有救,沒看見你就會繼續跑,即使那一個輪子壞了你也繼續跑,然後還去努力把它修好,然後自己再鑽進去,然後再繼續跑。
克萊兒:對,所以我現在在每天在做一個練習,就是有一段,每一天有一段大概二十分鐘,十五到二十分鐘的時間,是讓自己可以按暫停鍵,可以安靜,然後那個安靜就是,身體不要動,然後我可不可以在那十五、二十分鐘以內,我身體都不要動,然後身體不要動之於,是觀察我的大腦現在在幹什麼,就是我現在是很無聊,然後開始又在跑馬燈,有那個廣告資訊進來,一直跑,對,我現在在練習這件事情。
陳昭淵:我也是在練習這件事情,因為我覺得這個其實非常重要,我們每天這個事情其實太平常,大家每天其實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,所以我們腦袋動不停,然後甚至再病態一點,因為動個不停,覺得自己在活著,但是其實你停下來才發現,其實很多東西不需要動。
克萊兒:對啊很吵欸,大腦其實是一個超級吵的,但是你又關不掉他。
陳昭淵:所以要刻意留一個時間,試著把他關機,我會就是工作工作到一半,我會設鬧鐘,然後時間到,我就是滑鼠鍵盤丟了,然後就躺在地上什麼事都不做,當然也是要設鬧鐘,不然我會睡過頭,然後什麼事都不做,不然就是真的這樣盯著牆壁看個五分鐘十分鐘就好。
克萊兒:這個蠻有趣的,我還沒有做過。
陳昭淵:很療癒,但是其實過程就跟你在專注的事情一樣,就是看一下我現在腦子裡在幹嘛。
克萊兒:幹嘛。
陳昭淵:然後我呼吸的狀況怎麼樣,我是很緊張嗎,我是因為恐懼驅動所以我這麼努力去工作嗎,還是我真的樂在其中,我會觀察一下這件事情。
克萊兒:那你會幫自己寫一個,類似劇本的東西嗎。
陳昭淵:怎麼說?
克萊兒:就是剛剛有聊到這是一個參與,需要大家一起參與的作品,所以不論是從詩集名稱,留了七個空格,或者是中間有一大段的空白也好,那其實都是希望邀請大家直接去改變這本書的名字,直接改變這個詩集裡面的一些故事,發生的順序,那我其實在每天這十五分鐘二十分鐘的留空裡面,我也會開始留意我有沒有在幫自己亂編劇本,你會做這件事嗎?
陳昭淵:我沒有想過劇本的事情,你說預想人生的未來嗎?
克萊兒:這個有點遠,但類似。
陳昭淵:我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欸,但這個蠻值得想一下。
克萊兒:就是比方說我叫克萊兒,我是一個歌手,然後我有另外一個名字我叫吳愷,我寫文字,可是那個後面那個註解,都是我寫下這個東西之後,他往那個方向去。
陳昭淵:因為你是劇場出生,所以可能會用劇本來形容那個狀況,我可能會想的是,我有沒有對錯誤的事情抱有期待。
克萊兒:哦。
陳昭淵:我有沒有對其實不該這麼想的事情,硬是這麼想,因為如果是的話,那他絕對是痛苦的來源,比如說我就是對明明就會消失的東西,卻覺得他絕對不會消失,那當他消失的那一瞬間,我一定很痛苦。
克萊兒:恩,這個很有趣。我最近在上表演課,其中有一個作業是要回去看《哈利與莎莉》,那是梅格萊恩,他是一個美國的喜劇女演員,非常厲害演浪漫喜劇的女演員,然後那那個年代他演了三部曲是《西雅圖夜未眠》,然後《電子情書》,跟當《哈利遇見莎莉》,那當《哈利遇見莎莉》的這個故事主軸,大概就是兩個朋友,他們一直在討論關於性跟愛能不能夠被拆開這樣子。那個女生很有趣,他有一天就陪他的好朋友,後來他們兩個在一起,就一男一女他們去逛家具店,然後就在討論彼此的錢,男友跟彼此的前任就對了,後來他們在那個路上散步的過程當中,得到某一個結論是說,我好像其實沒有那麼愛對方,那為什麼我那麼痛苦呢,是因為,because I am in love with concept of這個人,我愛上的不是這個人,我愛上的是這個人的概念。
陳昭淵:概念,這很有趣。
克萊兒:什麼叫我愛上這個人的概念,我就這句話就是一直不斷地繚繞在我的心裡,一直到課程都已經結束,現在進到下一個階段了,我都還在思考這句話,什麼叫做愛上這個人的概念,就媽媽一直不讓孩子長大,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迷戀這個孩子,作為幼兒的概念。
陳昭淵:對。
克萊兒:那我對於一份工作之所以明明就恨到不行,但我又沒有勇氣提辭呈,是不是因為我迷戀穩定生活的概念。
陳昭淵:概念。
克萊兒:那可是那個概念,他止於這邊,但如果說我把前面某,就像你剛剛講的那個痛苦,把他某幾個詞塗掉,重新寫一個東西上去,他會不會變成這樣走,就這樣開車變得比較順。
陳昭淵:你說概念這件事就非常有趣,因為概念取決於經驗,所以概念取決於我這個人我有什麼經驗,所以我對這個事情有一個概念,所以比如說我對戀人的概念好了,取決於我對於之前接受到的訊息,一個戀人好的戀人,應該是怎麼樣的,那如果我知識量是有限的呢。
克萊兒:都沒有。
陳昭淵:都沒有或是有限,甚至如果是錯的呢,那我就會有一個錯的概念,那就很危險了。
克萊兒:好可怕。
陳昭淵:好可怕,所以我自己一直以來有一個座右銘,就是永遠要相信自己有可能是錯的,我所堅守的那個概念,他有可能是錯的,我可能要試著鬆動一下那一件事,我所觀察的事物,我對這些事物下的結論,有沒有瑕疵。
克萊兒:那這個過程能夠,能不能夠就是慢慢地掏,然後掏到最後,你越來越純粹,越來越清楚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,透過這樣子的掏知道外面那些從原來家庭環境,賦予你的那一些思考方式,還有價值觀,還有社會等,慢慢滔掏完把那些不屬於自己,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價值觀,慢慢的一件一件脫掉,然後再放一個新的東西進來,像一個杯子一樣。
陳昭淵:我覺得是像掏,然後最後有沒有要放一個東西,我有點不確定,但是我知道現階段能做的就是先把錯的東西,或不必要的東西拿掉,拿掉之後說不定空,是他原本。
克萊兒:原本的樣子。
陳昭淵:最該有的狀態,所以那時候到底要不要再放一個東西,我有點不確定。
克萊兒:會不會其實到最後連杯子都可以不需要。
陳昭淵:對,然後你就會自由。
克萊兒:然後你可以做自己的杯子啊,比方說我就不一定要用一個馬克杯喝茶,我可以用果醬罐喝,就都可以這樣。
陳昭淵:對啊,因為我們現在用這個杯子,是用了一個杯子的概念,我們用杯子的概念來裝這個概念的茶。
克萊兒:杯這個字是怎麼來的。
陳昭淵:杯就是木跟不嗎。
克萊兒:那我可是為什麼。
陳昭淵:我以前小時候記這個字是說,杯子沒有用木頭做的。
克萊兒:誰說。
陳昭淵:但是後來我發現有木頭做的杯子。
克萊兒:有啊很多啊。
陳昭淵:現在一看概念就是這樣來的。
克萊兒:可是為什麼杯子這個字,杯是裝東西的嗎,那為什麼他是一個木加一個
不呢,你有想過嗎。
陳昭淵:我不曉得,可以說文解字回溯一下。
克萊兒:還是說以前因為沒有燒的技術,所以不可以用木頭做一個杯子,會爛掉。
陳昭淵:可是燒的技術應該很早吧。
克萊兒:對啊。
陳昭淵:對啊陶器很早就有了。
克萊兒:恩,好。
陳昭淵:你看世界是不是這樣很有趣,到處都是問題。
克萊兒:可是問題的背面是解法啊。
陳昭淵:對啊然後就會。
克萊兒:把報紙翻過來,然後字全部反著看。
陳昭淵:然後就會重新。
克萊兒:跟《深海作業》一樣。
陳昭淵:對啊。
克萊兒:我們今天的題目是山景作業。
陳昭淵:山景是從他這本書來的。
克萊兒:對第二首詩叫〈山景〉,可是其實山景也是從六月三十號延伸,第一首
詩叫〈六月三十號〉,昭淵可以幫大家唸一下。
陳昭淵:好,六月三十號,我還是要先插個話,因為他每一首詩的旁邊,都有一個hashtag然後加上數字,可是你以為他是頁碼嗎,也不是,頁碼在下面,然後每個hashtag他在閱讀的過程,他是不連貫的,所以他其實一定有一個他的邏輯去編排這些順序,好,六月三十號,hashtag是十一,「雨是黑/毛衣是睡/霧是火焰/在搖晃中搖晃/夏至夜晚揮霍語言,風是曖昧/山腳深陷/時間涓涓/在冬至早晨/寫一首過去的歌,你背著我失眠/我面對海岸線/隔著一大片綠油油的稻田,對你施眠」。這個詩最後的對你失眠,是施予睡眠,就有一點像施咒一樣,我讓你睡著了。為什麼我要唸這個。
克萊兒:因為今天的題目,講題叫山景作業。
陳昭淵:我以為你會叫我念山景。
克萊兒:你要唸嗎?好啊。
陳昭淵:不要不要,因為山景比較長。
克萊兒:好啦,因為〈山景〉是從〈六月三十號〉延伸的作品,你剛剛你念前面一小段就好好不好?你念前面四句。
陳昭淵:好,〈山景〉前面四句是,「雨是黑,毛衣是睡,在夜裡彼此傾吐擁抱,我看不見搖晃的煙,螞蟻佔據我的眼」。
克萊兒:因為〈山景〉後來變成一首歌,也是歌詞,所以他沒有編號。
陳昭淵:沒有編號。
克萊兒:整本詩集。
陳昭淵:沒有編號。
克萊兒:只有這首是沒有編號的。
陳昭淵:就這首沒有旁邊的hashtag的數字這樣。
克萊兒:對原因是因為他是前面第一首的延伸作品。
陳昭淵:而且第一首hashtag是諧音,好。
克萊兒:我覺得很有意思的地方是,我今天第一次拿到陳昭淵的《深海作業》,但其實山景作業的這個講題,就是從深海作業的來的,你寫海我寫山,我今天翻到他的作品的時候,發現他的作品,每一首都有三種閱讀的方式,就等於你拿到這一本,假設他是一百首詩好了,其實你得到三百首,的原因是因為他可以這樣子讀,就是這樣子可以得到完整的資訊,可是這樣子的話得到部分資訊,然後翻到背面來,是另外一種。
陳昭淵:我把一首詩拆成兩部分,然後一部分正的印在正面,反的印在背面,所以你從正面閱讀,只能閱讀到部分的訊息,可是你透光看他之後,正面跟反面會合而為一這樣。
克萊兒:對。
陳昭淵:沒有想過,真的大放送欸!
克萊兒:為什麼你們是這樣子?
陳昭淵:是一個三倍券的概念的詩集,我那時候其實我只有一個概念,就是我想要這本書要有光才有辦法讀,因為《深海作業》整本書,他是講我潛入我的腦海裡面探勘,然後我腦海裡面都是過去我存在的廢墟和遺跡,所以他有一個從深海裡面打撈古文明文物出來的概念,所以他必須有一個在海裡面探索,搜尋東西的動作,所以我希望在閱讀的時候,可以展現這個動作這樣。
克萊兒:所以是從這個探勘的行為,然後延伸到我們現在實體書,實體詩集上面的設計這樣子。
陳昭淵:對而且因為在你海底可能沉積已久,然後他可能敗壞的,破敗了,所以這些東西乍看之下是支離破碎的,可是他透過觀眾的介入,他可以組織起來,然後另外一個概念是,因為最後這些在黑暗中,沒辦法坦露的心事,最後坦誠地說出來了,所以我覺得那是一個你要說是和解也好,你要說是原諒也好,你要說是承認也好,然後你就不再那麼黑暗,因為你就跟光明就合而為一,所以這本書另外一個概念就是,有一個合而為一的關鍵字這樣子。
克萊兒:我覺得這個過程,跟在我在書寫《使我從我走向我》的過程非常的像,我從不會創作,唱都唱別人寫的歌,到最後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,變成就現在大家看到的我,那個過程非常類似,那你的話是探勘到你的腦海,過去的那個回憶是一片汪洋大海,我是透過爬山,透過去了一些地方,然後回看原來我在每七倍數字那一年都發生過一些事情,加上後來遇見一個生命靈數七的一個人,他算是某一種我的生命開關,跟他相處了一百零六天之後,就爆炸式的,連環爆炸式的就是有一整片山林,我覺得那個過程蠻像的,所以其實這個詩集的名稱,前面有七個空格,什麼東西使我從我走向我,那是一個我自己的我對自己的一個提問,那當然裡面有一個作品他有解釋是什麼,那我們擷取了這句話出來做了詩集名稱,也是希望回頭邀請讀者,可以填上屬於自己的那七個數字,或者是也可以把它七個空格連起來,然後你要填一句話,一篇文章,到底什麼東西,讓自己慢慢的這樣子走,生命的盡頭有一天一定是死亡,這是最公平的事情,可是在那個之前,我們有沒有越來越趨近自己,不是因為數學公式所以一加一要等於二,所以就填二,我也可以是把一加一的這些符號全部拆開來,所以一加一等於四,不過其實一加一就是六,或一加一就沒有了這樣子。
陳昭淵:而且就算最後答案一加一真的等於二,你是經過一個什麼路徑最後得到答案是二,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比較重要。
克萊兒:那個是什麼?
陳昭淵:我一直很想要有一個日本的廣告詞,就是「昨天的我跟今天的我,之間有一本書的距離」。然後他意思,他其實是一個推廣閱讀的書,然後用一本書就可以改變一個人,所以其實你每天接受到的所有訊息,都在改變你這個人,都在重塑你這個人,所以即使最後大家的結果是一樣的,但是你的改變路徑是不一樣的,所以那個不一樣的改變路徑,會造就這個人的獨一無二,而不是那個結果讓這個人獨一無二,大家的答案都是二,但你的二是怎麼算出來的?所以我會說那個對我來說比較重要。
克萊兒:所以其實是減法。
陳昭淵:減法。怎麼說?
克萊兒:就是說今天我作為一個這樣子的,我現在坐在這邊跟你聊天,那是現在當場看到是這樣,可是之前是經過很多的事情,然後變成這樣,這並不是一個好二十歲的克萊兒就是,我有一天要坐在渺渺書店裡面,然後要跟陳昭淵對談,然後以這個為志向,然後不斷地去往那個目標推進,所以那個我的減法拿掉的意思就是說,人是一個經,大部分的人都是能夠被語言或文字的暗示力量所影響,所以今天你是,此時此刻是長這樣,可是你下一刻的你會因為你接受了什麼樣子的暗示,然後長得不一樣,長得不一樣,就是你的一些行為啦,然後那一些反應啦這些東西。
陳昭淵:那因為我聽起來我會覺得是加法,所以我有一點不確定說是減法的原因是什麼。
克萊兒:說是減法的原因是就是拿掉那一些,你要先看到說在那。
陳昭淵:是這些改變了我。
克萊兒:就是我到底是吃了什麼飯,我吃過什麼東西,然後讓我長成這樣子,然後發現原來我吃了這個這個這個這個,然後拿掉他之後,再放一個什麼新的東西進來。
陳昭淵:對如果這樣講他就具有減法的性格這樣子,我們今天講到幾個一直重複話題很有趣,一個是目的地嘛,你設了一個目的地,你到底是因為那個目的地而前往那邊,還是你就過你的人生,你自己會到那個目的地,另外一個是加法減法的問題,我到底是把自己努力精進,所以到一個高度嗎,還是說我是一直拋掉不重要的東西,而讓最珍貴的那個東西可以顯現。
克萊兒:來的路上很妙的地方是,我跟陳昭淵在分享,我在二十五歲的時候,有一個前男友是舞者,因為跟人家分手之後,就跑去學跳舞,他是一個很妙的人,他是以色列人,然後我認識他的那一年,他因為沒有拿到工作簽證,然後好像因為外國人要用居留,觀光簽能夠居留在台灣的次數是有限的,他那一年好像是已經到一個緊繃到不行的地步,他必須得要回以色列了,可是他就他很想在這裡啊,他那時候已經在台灣第十年了吧,然後當時身邊很多的朋友都在幫他想辦法,讓他可以留在台灣,我也是很著急啊,但有一天下午,他突然就說他再也不想要去為了這些事情,然後把自己搞得非常的焦躁,他說我就是我不想做什麼,我要不做什麼,他說我想要不做什麼,然後我很生氣,我就說你怎麼可以,你怎麼可以想要不做什麼,那你這樣怎麼留下來,你要努力啊你要去試啊,他說不要我就是不要,我就是知道我會留在這邊,但我不知道怎麼做,I don’t know how 可是我知道我會,然後從那個時候到現在,又過了快要十年,他依然在這個地方,所以我覺得這件件事情非常的神奇,就是一個人他只知道我就是要這麼做,但中間的過程怎麼發生,方法是什麼,I don’t care,我知道我要去那,然後從開始學跳舞之後,我慢慢的越來越知道他那個意思,好像是什麼,跳舞是這樣喔,我們都以為自己跟自己的身體很熟對不對,沒有喔,很多人就是如果即使你是運動員,你是那個訓練方法,如果跟另外一個運動的訓練方法不一樣,你就會開始發現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到,覺得自己好像,我啦,我很嚴苛的批評自己,我覺得我好像白癡,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三十幾年,我卻沒有辦法控制我的身體要做什麼。
陳昭淵:而且我每天都在用它。
克萊兒:而且我每天都在用它。
陳昭淵:竟然不會用。
克萊兒:而且竟然不會用,然後我跟他如此的不熟,所以身體這件事情,非常的有趣,就是你跟他其實是不認識,他有非常多地方值得被開發,那跟那個目的地有什麼關係呢,有啊就是我只知道我要去那,可是中間有非常多的路徑,在沒有發明飛機以前,大家是怎麼去美國的。游泳吧,划獨木舟然後。
陳昭淵:徒步。
克萊兒:徒步,填海,丟石頭,跟丟土,可是現在有飛機了,我們坐飛機,之後馬斯克發明了那個。
陳昭淵:傳送門。
克萊兒:所以那個路徑到底會長怎樣,好像並不一定要怎麼樣,可是我只知道我要到那個地方去,中間怎麼去好像並不是一個我可以決定,而且我也不用決定,只要。
陳昭淵:你也不用煩惱。
克萊兒:我也不用煩惱。我自己現在看起來,我覺得我至少我自己的生命經歷是這樣子的。
陳昭淵:我現在也是。
克萊兒:是一個求證的過程。
陳昭淵:我現在也是沒有結論,但是我對你提出的那個是有同樣的心得,就是你不用煩惱的事情,你也不要煩惱,你把精力留下去,投資在更值得的事情上,不然就是一個消耗而已。
克萊兒:對。就是要做一件什麼事情就好,可以做,只是說那個發生要怎麼樣發生,好像都可以,有各種各樣可以發,被發生的方式。
陳昭淵:所以那個開放就是一種自由,過程中自由會給一個人很大的力量,所以如果遇到一些障礙也會很有力量去克服它。我們現在時間差不多。
克萊兒:好那我想要問大家有沒有想要對我們兩個人提問,或就是也不是提問,就聊聊天啊。
陳昭淵:就聊聊。
克萊兒:我們應該,我們應該都年紀相仿吧,在座的所有人。但其實我覺得年紀這件事情根本就也很無聊,他就是一個你從外太空,進到這個地方上的一個數字而已。
陳昭淵:就跟你遊戲什麼時候上線是一樣的。
克萊兒:對啊。
陳昭淵:我只是今天這個時候上線一下。
克萊兒:我今天LV5,我可能明天加血加五倍,然後我就瞬間LV25。
陳昭淵:或是我們等一下。
克萊兒:我們也可以在樓上繼續慢慢聊都可以。
陳昭淵:OK。
克萊兒:那就今天謝謝大家。 陳昭淵:謝謝大家來,謝謝。
=吳愷/克萊兒(詩人、歌者)= 吳愷寫字,克萊兒唱歌。「祝者咒也」。 吳愷以文字作為快門,按下屬於每個片刻的吉光片羽;而克萊兒屬歌,使歌如咒。 吳愷祈符、克萊兒唱咒,兩者合一使我從我走向我。
= 陳昭淵(詩人、平面設計師) = 1985年台灣出生,視覺藝術學系畢業,目前工作於台北,從事寫作與平面設計,獨立出版,裝置策展,喜歡音樂和貓。